李建胜
邻居朱诚是个老实人,家里喂了近百头猪,很发了些猪财。一天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,说酿酒能挣大钱,原料是玉米,自家地里生产;酒糟喂猪还长的快。真是一本万利,好事成双。于是一等秋闲,朱诚就跑到省城学习技术。说是学技术,其实是掏钱买机器设备,花了5000元,仅培训一个小时就算完事了。还签了回收合同,产品1.2元一斤,且上门收购。
朱诚兴高采烈地回来后就忙乎开了。先买了几十口大缸,把玉米倒进缸里发酵。冬天温度低,在屋里生了五个炉子,使温度经常保持在12度以上。发酵之后就放进设备里蒸,不一会儿酒就从那个细管里滴了出来,满村子满院子酒香,引得人垂涎欲滴,来观赏品尝,都说味道不错,与卖的好酒差不离。朱诚说这酒到了省城一勾兑装瓶,就成了千年陈酿百年老窖,那可就不是一块二了,众人羡慕唏嘘。
酒糟喂猪,猪果然吃得欢也长的快,可就是有一点儿,设备不好酒糟含酒,猪们吃后,在酒精的作用下都成了醉猪,走路摇摇晃晃前扑后仰,趴在街头路边呼呼大醉不醒,这使村里酒鬼也羡慕不已,恨不得变作朱诚家的一头猪一饱酒福。
猪们常常昏醉在外,赶也赶不回来,朱诚就和老婆用棍子往家抬,抬不动时村人主动上去帮忙,为的是讨碗朱诚的感谢酒。那些日子总听见朱诚两口子“啰啰”的寻猪声,看得见二人气喘吁吁地抬猪的身影。
但还是有一只公花猪“沉醉不知归路”,不知成了哪个酒鬼的下酒菜,气得朱诚老婆坐在街口,哭叫连天、千刀万剐地骂了那醉猪和酒鬼一场。家里的酒越酿越多,几十只白塑料桶堆了半屋子,约有两千多斤。朱诚心里乐开了花,好像堆的是金元宝一般。自家玉米用完后,又从村里籴了好多用来酿酒。酒堆满屋子的时候,还不见省城来人收购,朱诚心里着了慌,打电话询问,人家说年关忙顾不上,先在家放着吧,一过年就来收。
可过了大年初一,又挨过了正月十五,还是不见踪影。朱诚慌了手脚,开着自家的小四轮去送。进省城时,让交警逮住还罚去了180元钱。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个公司,却发现已是大门紧闭人去楼空。刹时他从头凉到了脚,问旁边修鞋的,说那是个骗局,早跑了,有好几个送酒的来过了。
朱诚悻悻而归。老婆知道后反倒没有哭叫,背起包袱回了娘家,再也没有回来,一如那只迷醉在外的花猪。朱诚守着一屋子买不出去的酒和一院子饿的“嗷嗷”叫的猪,心里越想越气。可一肚子怒气又无处发泄,于是就借酒浇愁。他心想自己养了多少猪,卖了多少猪,自己却从未杀过一只。于是就亲手杀了一只,煮进锅里,一个从不喝酒的人,守着一屋子酒和一只整猪喝开了。
于是街头常能看到他醉熏熏的身影,村边总会见到他酣卧的模样。猪们没人管了,拱开猪糟放开肚皮乱吃一气,醉马倒枪地睡的满村都是,于是总能见到醉猪和醉朱在街头村边席地而卧相伴而眠的景观。
天黑了朱诚还睡在野外,村人有些看不过,就如以前抬醉猪似的把他抬了回去,而那相伴的醉猪就没人顾及了。
于是深更半夜里,便听到朱诚醉后打猪骂猪的声音,偶尔还夹杂着一个男人呜呜的哭声。空旷的春夜里,那哭声听起来是那样的悲伤、凄凉。
(作者系河北省作协会员、邯郸市文艺家协会理事、曲周县作协副主席,已发表作品数百篇。)